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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傳奇馬師曾(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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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師曾風華初露


年輕人,20多歲,正是闖蕩的時候。

凡事新鮮好奇,容易魯莽沖動,且不知深淺,等自己撞過幾次南墻就會清醒一些,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到底能干什么。

老馬這下是大夢初醒。

他知道自己還是最迷戀粵劇舞臺,演戲才是他的興趣所在。

沒什么好留戀的,放下鐵鍬、鑿子,去城里投奔戲班。

老馬搭乘一輛礦車,一路顛簸,聽說山城“壩羅(即怡保)”有戲唱,興奮得心臟砰砰跳……

到了目的地才知,戲班已經轉場。

“壩羅”,可是馬來西亞霹靂州的首府,距離首府吉隆坡200公里,屬于該國第四大城市。

它因19世紀末錫礦業興起而漸漸成為“錫都”。這里有不少華人居住區和殖民地建筑物,商業較為繁榮,流浪漢也易于生存。

老馬經由一個好心的阿婆(“爹爹茶”棚的主人)介紹,來到一家福建籍人開辦的咖啡廳做記賬先生。

雖然老板娘只管食宿,沒有工資,也總比你自己睡大街討飯要好得多。店鋪不大,算是家庭生意,只有老板娘張阿婆和女兒白月兩人。娘倆都不識字,也不會記賬。老馬一來,把賬目整理得干干凈凈,一條條收入、支出記得清清楚楚,主客同心,皆大歡喜。

后來咖啡館因變故倒閉,老馬只好卷起鋪蓋走人,剛步出咖啡廳不遠就見一戲班海報。

上寫:“平天彩劇團從新埠到壩羅公演”。

一看海報,高興地笑了。

立馬前往該劇團“探班(拜訪、自薦)”。

他講述了自己先后在“堯天彩劇團”和“慶維新劇團”擔任第三小生的經歷,以及失業后輾轉周折的過程……

物傷其類,戲班人多表同情。

正好這里的第三小生接到荷蘭埠的關聘(聘書),不結賬也不辭行,靜悄悄離去,戲行稱之為“花門”。老馬也就先補缺、填空,先沒有合同,有戲登臺,無戲打雜。

他勤勤懇懇,上下滿意。

當“平天彩劇團”上演時尚粵劇《血灑金錢》時,老馬得到飾演反派人物或飽受欺侮的小角色的機會。

他一拿到劇本就細細研讀……

——這是識字的好處,揣摩人物性格、心理,做足案頭準備工作。

這些現代戲,大多將社會三教九流的眾生相搬上舞臺,諷刺豪門暴富者為富不仁,游手好閑者花天酒地,而那些出賣苦力者則尊嚴掃地……

他將自己這些年遭遇到的社會黑暗勢力的壓榨和底層生活的艱辛體驗,全都傾注在自己塑造的人物中,使得人物豐滿,栩栩如生。觀眾有眼,看出他演得比先前的第三小生更好。

劇團,爽快地與他簽下聘用合同。

當老馬第一次接到觀眾來信,獲得好評,表示愿意和他交友時,他的欣喜之情難以抑制,一種專業技能被認可、觀眾成朋友的快慰,也許只有當事者能夠體味。

此時,他的意志更堅,青春綻放光華于此,感到自己有一種責任。那是對粵劇藝術、對觀眾的雙重負責與擔當,一個都不能忽視,一個都不能舍棄。

“平天彩劇團”接到新埠的邀請,前往其著名的“萬景園戲院”演出。

新埠,又名“檳榔士”、“布路檳榔”,是一個港口城市,位于馬來西亞西岸的檳榔嶼。它于1786年被英國東印度公司所占,辟為商埠,故而稱為“新埠”,乃為馬六甲海峽北端的重要港口。

應該說,“平天彩劇團”陣容豪華。

在整個南洋粵劇界中,此為名班。其中演員,大多有些名氣。

班主金玉樓,是靚少鳳的契娘(粵語“干媽”),小湘鳳則為班主的臺柱。

作為粵劇界的新銳人物,靚少鳳年輕漂亮,戲路最好,其文化程度比較高,編劇、寫詞、導演,樣樣在行。他能獨樹一幟,打破傳統粵劇“江湖十八本”的慣例,創編現代劇,力主穿時裝登臺……

當時,中國流行一時的時裝劇,顯然是受到南洋海風的吹拂。

靚少鳳的標新立異,對馬師曾的藝術生涯影響很大。后者在20世紀30年代編寫、演出的新戲——《賊王子》《野花香》《奶媽王》《璇宮艷史》《慈命強偷香》《難測婦人心》等,都帶有南洋時裝劇的一些風格痕跡,曾被一些人詬病為“趨向低級趣味的劇目”。

我們縱觀馬師曾的粵劇人生,他正是從“平天彩劇團”學得真本事。他尤其受到粵劇新派人物、戲班男花旦靚少鳳的鼓勵和支持,學會了扮演馬旦、小生和丑生,并最終擅長演丑角(戲行稱為“網巾邊”)。

靚少鳳和馬師曾,皆出自書香世家,同為文化人,共有文章嗜好,也都能編纂劇本,因而私下里頗有共同語言,實為一對好搭檔。

舞臺上,老馬是那樣灑脫,可以說大露頭角。

觀眾被他出神入化的表演所折服。

一夜成名,真不虛也!

他的表演轟動了新埠,戲迷們奔走相告:

“這里來了個‘老倌’,唱做都好,比‘大老倌’靚少鳳一點兒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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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吟云出,虎嘯風生。也就是說,人間具有相同特質的東西會彼此吸引,相互感通,有美好內在人格的人只要一站出來,萬物便能清明地見到,有如在天翱翔的飛龍。

不久,靚少鳳和馬師曾,兩人另起爐灶。

他倆組成一個新的戲班——名字仍然叫“平天彩劇團”。

他們離開新埠,前往端洛。

端洛,是馬來西亞霹靂州的一個小鎮,因20世紀初采礦業興起而建鎮,位于馬來西亞西岸。

第一晚演出粵劇《白蛇傳》,就大獲好評。

馬師曾繼續著他的精彩表演,一路揚名……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馬師曾已經24歲了。

“平天彩劇團”巡演各地,又一次輾轉到新埠時,馬師曾巧遇少年時代的偶像——小武生靚元亨。

靚元亨和兩廣一帶的名角一樣,經常會被邀請到粵劇流行的馬來西亞,做指導性的商業演出。

我們在前面介紹過這位粵劇名角,馬師曾在13歲時,第一次遇見他是在粵劇大戲院——“廣舞臺”的大火中,還是靚元亨搭救了幾個小戲迷!

記得當時,馬師曾興奮地說:“別光推我,踹我一腳吧!快點兒,狠狠踹我一腳!”

現在,再見昔日偶像時,靚元亨和他一樣興奮、激動。

照例,班主靚少鳳,恭請靚元亨登臺串演,第一部戲演的是他最拿手的《海盜名流》。

雖是當時粵劇大人物,靚元亨依舊謙遜。他從國內帶來《海盜名流》劇本,詢問各位有沒有修改意見。畢竟這是在馬來西亞,不是中國,或許劇本會有水土不服的地方,或許可以根據當地社會背景和觀眾興趣喜好而稍作調整。

——這就是大家,從來不會顯出包打天下、唯我獨尊的霸道樣子!

但是,這些戲班伶人大多連字都不認識幾個,就更別提看劇本、提意見了,哪里在行???!

當靚元亨問:

“你們都看得懂曲本嗎?”

——沒有人回答。

唯有馬師曾,自告奮勇:

“我看得懂!”

順便,也將自己怎么從廣州來到新加坡,再到馬來西亞,怎么學戲、表演,怎么編寫小學課本《小學生古詩必讀100首》,怎么替“小生全”寫過劇本,一一稟告……

“怎么?你還能寫劇本?”

——靚元亨感到了意外之喜,他本想找一個能讀一讀劇本的人,卻發現了一個能夠寫劇本的人!你說他能不高興嗎?!

當即拍板,靚元亨決定和馬師曾做拍檔,一同表演《海盜名流》。

粵劇《海盜名流》的故事是這樣的:

主人公尚武公子,出身書香門第,秉性忠厚,富有同情心。他為搭救一位被誣陷、被貶黜的清官之千金,而遭遇一個奸險陰毒的惡霸的公子迫害,終于淪為海盜。而清官的女兒,則跟隨被發配的父母還鄉。不料,途中出現變故,父親暴病而亡,母親無助,女兒只好去賣身,換得錢來安葬父親。

第一晚的演出中,靚元亨飾演海盜,馬師曾飾演惡霸的公子,靚少鳳飾演被貶黜的清官之女。

三位粵劇“大老倌”共同擔綱,在當時的南洋戲劇界被稱為一出“重頭戲”。年值弱冠的馬師曾,將他扮演的社會奸險卑劣之徒的嘴臉刻畫得惟妙惟肖,入木三分。因為他自己經歷和見識了太多人世間的黑暗和丑陋……許多即興的發揮,都博得觀眾的喝彩。

靚元亨本人心情大好,十分的高興。他對年輕的馬師曾贊不絕口,而發現一位可造之材,正是為師的至樂!

靚元亨和靚少鳳商量,要拉馬師曾入伙兒,倆人拍檔,組一個戲班子,去新加坡演出。

在新埠,馬師曾正式拜靚元亨為師。

拜師后的馬師曾,專門跟師傅學了一些小武生的戲。例如《佳偶兵戎》、《趙子龍》等,模仿師傅的樣子,也能透出一股威風凜凜的氣勢,臺步矯健有力,頗得真傳。

由此,老馬逐步走上戲劇的坦途,如日中天之時,星洲耀眼,南洋立腕,港島揚名,花城紅透……

在他漫長的粵劇人生中,慢慢錘煉得戲路寬廣,演技超絕,唱功渾厚,才藝無雙?!羞@些,都和拜師粵劇的先輩英豪靚元亨有關。

師傅靚元亨,招收了馬師曾這樣一個好徒弟,大喜過望,馬上招兵買馬,想在星島大干一番。

靚元亨的人馬齊整,就在梨春園大戲院開鑼。

此時,“老馬”棄用“風華子”的藝名,開始使用自己的真名——馬師曾。

他所在的“普長春劇團”在當時南洋七州府的戲班中,陣容豪華,乃至無人可望其項背。

尤其是靚元亨、陳非儂和馬師曾三人,都屬戲班鴻儒,個個能寫劇本,而大多演員也都能讀曲本、潤臺詞。戲班表演內容和風格相對儒雅,很受追捧,在華僑觀眾中走紅。

“老馬”親歷了“普長春劇團”在新加坡創造的演出奇跡,原本計劃在此演出三個月,后來延長至六個月,再延至一年。

一個戲班能有如此“常春藤”一般的商業業績,成為老馬日后自己做班主的經驗積累。

——這種經驗積累也包括失敗的教訓。

師傅看中老馬文章、書法,卻不知他許多戲劇角色、情節并不熟悉,專業知識和技能尚欠火候??墒?,大海報上,大名一登,觀眾就要你在舞臺上兌現本領。而你拿不出像樣的東西,就會出丑。

按照南洋七州府粵劇的傳統習慣,無論是新人還是老人,如果將其尊姓大名以臺柱身份標明在海報上,就要按順序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每人每星期演出自己的首本戲。

登臺之初,每個臺柱(主要演員)要用第一晚的收入報效班主,也可以說是“義務演出”一場。

需要解釋一下,所謂“首本戲”,顧名思義,就是伶人自己擅長之戲。

中國大陸來的靚元亨,在星洲托大,他顯然夸大了徒弟馬師曾現有的表演水平。

既然您敢在大海報上彰顯大名,那么,班主梅魯錦當然要追著老馬要“首本戲”:

“有!”

——老馬緊咬后槽牙說——“有”。

馬師曾會寫劇本沒錯,但他還沒有一個成熟、足以傲世的個人“代表作”或“成名作”,更沒有他自己拿手的連寫帶演的所謂“首本戲”。

但他正值年少輕狂,十分好勝,且百倍自負,決沒有退縮、認慫的可能,那就只能“趕鴨子上架”。

盡管他熬了一整個通宵,憑借神話傳說和想像力,潦草趕寫了一個劇本——《洗冤錄》,但是結果可想而知。

“老馬”非科班出身,入行不久,難免對許多粵劇曲調、戲路感到陌生。要說自己的表演履歷,實在是底子太薄,只演過幾次刀馬旦、第三小生、第二小生,且一向只是不起眼的配角。這次要自己挑大梁——寫大戲、唱大戲,到底有戲沒戲呢?

他連夜趕寫的劇本,描寫洞房之夜的一樁命案,卻屬于今天我們所說的典型的“狗血劇”。

它描寫的是,一個與將入洞房的女子相好的“奸夫”,挖地洞,潛入新房。他殺死了新郎,埋入洞內,又裝扮新郎,伙同新娘裝瘋佯狂,趁夜逃離。還自作聰明,脫下靴子,放置江邊,冒充投水自盡……埋尸大冤案,驚動縣衙,一機警過人又詼諧幽默的師爺偵探,使真相大白。

——戲中,馬師曾飾演師爺偵探。

那一晚,一條繁華的牛車水街,真是車水馬龍??胺Q粵劇迷們的節日!就像英國倫敦的網球迷,等待觀看溫布爾頓網球決賽一樣的喜慶、熱鬧。而整個梨春園大戲院的戲票,早已一票難求。

廣東粵劇大海報鋪天蓋地,字號大而醒目:

“普長春戲班名丑馬師曾,主演首本戲《洗冤錄》”。

——當地觀眾格外好奇,人人都想見識一下“唐山(中國)”名伶的本事。

然而,前面說過,既是某某演員的首本戲,既是臺柱在表演,那么,該演員應該從頭至尾當主角兒才對,至少也該主演大部分段落才能服人。

可糟糕的是,戲中師爺偵探的戲很少,蜻蜓點水。直到打官司后才出場一兩次,看不出他是主角兒來,連個配角兒都戲份太少。遲之又遲的出場,少之又少的戲份,讓觀眾的怒火和抱怨一并爆發,簡直忍無可忍。

他領教了觀眾的——一片噓聲、叫罵聲、憤怒的退票的呼喊、拍打椅座的陣陣轟鳴……

一個演員最不堪的事情沒有別的,就怕觀眾鼓倒掌、喝倒彩。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接著鬧出“斬首三次”的笑話,也讓“老馬”銘記終生。

那是與日戲(日場戲)小武新福喜一起出演《斬二王》,鬧了一個大烏龍!

粵劇《斬二王》,是一出歷史悲劇,講的是宋太祖趙匡胤(927年-976年)龍袍加身后,不認結拜兄弟鄭恩(另有柴世宗、高懷德等),輕信西宮寵妃韓妃讒言,并在國舅韓龍的挑唆下將其斬殺的故事。宋太祖最終反悔,在高懷德的奏請下,斬韓龍,貶韓妃。

當時戲中扮演韓龍的蛇公成,臨時因病告假,輪到馬師曾頂缺。

韓龍是奸臣,奸臣是丑角,丑角是馬師曾拿手,本不該出什么亂子。

他不熟悉“斬二王”的傳統演法,只記得小時候在廣州看粵劇,戲臺上斬首時行刑時,一刀下去,被斬者一躺,倒在地上——一命嗚呼,即可。

當晚,小武新福喜飾演朝廷元老高懷德。

當他演到斬韓龍一幕,一輪唱白過后,一手拔劍,一手執韓龍(馬師曾飾)衣領,將其按跪在地。馬師曾背臺而跪,位置不對,新福喜已經不滿,不斷用手勢暗示“老馬”側身。但“老馬”不明其意,只能被拉拽到其應分的位置。此時的新福喜更為惱火,待揮刀斬首時,“老馬”見寒光一閃,“嗖”的一聲砍下來,立馬應聲躺倒在地上。這一來,徹底激怒“刀斧手”,把其從地上硬拉起來,憤憤然地說:

“你想詐死嗎?!”

——被斬的“老馬”完全沒有反應。

他根本不知什么叫“詐死”,他是在表演“真死”。

于是,第二次被斬首后,“老馬”就先倒下,接著爬起來,跑入后臺。

——引起全場觀眾的騷動和謾罵……

你想,三番五次被“戲弄”的“元老高懷德”,能不氣瘋了嗎?

這小武——新福喜也顧不得什么戲劇規矩和套路,徑直猛虎撲食、蒼鷹捉魚一樣,將“老馬”從后臺揪出來,揪到臺中央,再度將其脖頸按下……還不能解氣,干脆把一只腳踏在這“罪大惡極”、“死有余辜”的國舅韓龍的背上,重又唱、白一番,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將其執刃斬殺!

——此時,戲院里所有人都明白出了什么事故。因為馬師曾不懂飾演韓龍需戴“紅氈帽”,即底袍罩頭,象征被斬時的血紅。

 自從馬師曾首本戲《洗冤錄》蒙恥;《斬二王》一劇“三次斬首”蒙羞,20多歲的青年人開始懂得粵劇藝術的深奧,知道自己需要好好補課、進修。于是每天發奮學習、鉆研,再不敢有半點僥幸心理,也絲毫不允許自己怠惰。

一有時間,就觀摩前輩、名家拿手戲,揣摩各種各樣的戲路,體會不同風格的表演,并且私下里潛心苦練,熟悉、掌握經典作品的唱段、念白……

他搜集、整理傳統粵劇“江湖十八本”劇目,一一精讀,將每一劇目的情節本事,人物性格,歷史背景……曲調、樂譜、臺詞細心研究,也學會了操胡琴。(七)

(本文照片均由馬師曾之子馬鼎盛先生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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